婉儿此时情绪还没有缓过来,只是低头拭泪,良久,一抬头,就和三郎的眼神相撞。

    三郎此时眼神从惊叹慢慢的变为微微的疑惑,似乎是在思考。婉儿不好多看他,免得自己几世的情感流露出来,让他觉得自己轻浮了,于是只能转而回答道:“奴家原本是击鼓,自然是要唱民间小调,所以这卖炭翁最为合适,而这《长恨歌》用这鼓罄敲出来,却也些许不妥。”

    可是这广平郡王又不认可婉儿的话了,摇头道:“非也,非也,这《长恨歌》的精髓就在这个‘恨’字上,你刚开始清亮纯粹的将他们的爱情缠绵说的十分轻松,美满,而后却由感而发的将分离后的凄惨表达,这恰好衬托了这个‘恨’字。怎么能说不好呢,你说呢,三弟?”

    广平郡王一回头看自己的三弟,这三弟莫不是傻了,怎么憨痴痴的盯着人家一个女子瞧,这怕是春心萌动了吧,随即伸出衣袖在他面前晃了晃,只见这三弟才终于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三郎道:“失礼了,我只是看着小娘子好似有些眼熟。”

    张旻见自家主子如此痴,也料想这是迷上了这位女子,也打趣道:“公子莫不是在梦里见过?”

    三郎立即面红过耳,但好歹还能端着,继续道:“还真的是有些面熟,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……”

    婉儿起身服了服,道:“公子没有记错,我们确实不久前才见过。”

    三郎道:“我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,但是按道理说……”按道理说,这么漂亮这么让自己心动的女子,自己定然是应该过目不忘才对呀。

    婉儿道:“前几日在开封府门前,奴家还是男子打扮。”

    三郎这才恍然大悟,长大了嘴,道:“对对对,你就是那日那个瘦小清秀的小子。”他忽然又转了惊愕道:“可是……怎么你会……你会在……”如果是说那日见到的是她,那她应该是商贩的家奴或者亲戚之类的,怎么会成为酒楼歌女呢。

    他有种不好的预感,好像是已经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。

    对,就是你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婉儿对他实在太熟悉,看到他这个表情,就知道他在想什么,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,婉儿要利用这个机会,从此赖他一辈子。

    婉儿绿茶上线,十分可怜委屈道:“那日我家哥哥原本就是去状告骗子,谁知竟然被扣留衙门,以至于剩下不对度日的银钱也被仆人带走,后来哥哥出来了,可是那作为定金的田契还是被扣押着,我们兄妹二人无法生活,哥哥今日就将我卖到了这里,不曾想到,我第一次登台竟然就又遇到公子了。”

    绿茶讲话是要讲究技巧,这不,含沙射影的将过错都推给他赵三郎了,扣押我哥哥是你干的吧,扣押地契是你干的吧,这些不是你,我怎么会被卖到这里当歌女,你还当了我的第一个恩客,你的良心不会痛吗?

    广平郡王道:“若如你说,你哥哥却不能养活你,还要自家妹妹到外面唱曲,可见也不是个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婉儿不得不说,从一开始到现在,这是广平郡王说得最对的一次了。

    她自然不能说龚美不是个东西了,那样罪名就落不到他赵三郎头上了,于是道:“哥哥从小兢兢业业,从来都是疼惜我们的,我们也是在蜀中待不下去了,来到东京讨生活,可是哥哥却被那狡猾的骗子骗了,又蹲了大狱,精神实在不好,如今怕是一两日骗子也无法查找到了,我们生活窘迫,哥哥一夜间已经白了好多头发,我瞧着十分心疼,他不好,我也难过,哥哥自小疼我,我也不能看着哥哥受苦。”

    婉儿真的佩服自己说谎的本事了,她将龚美塑造成一个勤俭持家,帮扶幼妹的好哥哥形象,不知道若是正在外面吃酒的龚美听到这话,是何感想。

    赵三郎只是静静的听着婉儿诉说,一直没有说话,他双手握拳,手上已经冒出一根根青筋,他正陷入深深的自责中,他没有想到,自己的无心举动,竟然害的一个良家女子做了歌女,他明明没有做坏事,却还是损害了一个女子的名节和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