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坐上马车,此时刚入夜,石板路上新下过雨,车轮碾过时还有些湿漉漉的声音,一场秋雨一场寒,街上行人稀少,见了这一队卫士纷纷躲避,酒肆客坊也早早关门闭户,你猜刘封还去寻了其他人的家眷,也准备一起带进宫中,因而成都街面上才如此清冷,一片戒备森严。

    那么,孙权先拿合肥,后拿荆州,岂非成了最大赢家?

    根据后来拼凑出的各种只言片语,探马回报,以及邺城的某些流言,整件事变成了一个十分黑色幽默的玩笑,对于你这未卜先知的人性金手指来说,这玩笑喜感尤甚。

    在邺城血战中获胜的曹丕面对的是一个濒临支离破碎的国家,他的法理正当性因汉帝驾幸成都而大大削弱,他的领土以西是步步紧逼的刘备,向南则有威震华夏的关羽和伺机而动的孙权。许多世家大族因汉帝离去而变得态度暧昧,地方上某些太守甚至公开表明态度,掀起一场又一场的叛乱。

    你不知道曹丕是否还会像前世那样热衷于写怨妇诗,但他从邺城的内战中迅速成长为一个你所感到陌生的,强横而有耐心的君主。他压制了内部一切不同意见后,令司马懿为骠骑将军,总督长安兵马,迎击蜀汉。

    当司马懿到达长安时,他面临的是溃败得几乎失去战斗力,“仅以身免”的张郃与郭淮部数千败卒,以及意气风发,名将如云的刘备大军。

    这位长于奇袭,但被武侯硬生生虐成防守名将的司马宣王在这个时间线中,竟然是以此役成名。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困守孤城数月,如郝昭附身一般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。当诸葛亮在成都主持粮草事宜,支撑刘备于长安城下强攻不退时,长安附近粮道已尽皆为法正所断,最困苦时,司马懿尽掠长安世家以充军粮仍不足,只能“杂以人脯”,甚至有传言称,他不仅掠尽驸马夏侯楙府邸,甚至毫不客气的斩杀了驸马数十名伎妾,赏给军士们,“分而食之”。

    司马懿能如此困守孤城,源于另一桩你无法想到的计谋所带来的信念——孙权究竟如何拿下合肥?以正合?以奇胜?

    正确答案是,贾诩为曹丕献计,以合肥换取东吴结盟,据说派遣去江东的使者曾经问过孙权这样的问题:“而今刘备势大,将破长安,又倚废帝玉玺为援,若关羽南下,东吴何以御之?”

    孙权究竟有没有进取心,这对你来说已经变成一个无法理解的谜题了,但他得了合肥后,下令吕蒙偷袭荆州,足以见得他对刘备从来就未曾信任过。

    糜芳与傅士仁与你所熟悉的那段历史没什么区别,仍然献城与东吴,但好在当关羽发急信至上庸求救兵时,魏延孟达出兵解救,与关羽合为一处,虽仍陷于苦战中,却大有可能将荆州这支军队保持完整建制的带回川蜀。

    而刘备在听说荆州丢失,关羽生死未卜,东吴极可能沿秭归永安西进入川时,确是立即决定撤军,只是未听法正之谋走陈仓道,而是在斜谷道被伏,身受重伤,导致了今日局面。

    为何你说整件事十分黑色幽默呢?

    因为……贾诩的计谋并不仅是以合肥换一喘息之机,而是在孙权大举进兵荆州时,令张辽进兵,重新夺回了合肥。

    这一战据说也是十分标准的“奋强突固,无坚不陷”,丝毫不逊于逍遥津之战,张辽凭此役进爵都乡侯,封妻荫子,荣宠无二。而曹丕则终于得以从战争的旋涡中爬出来,缓过了这一口气,甚至还有心思在打一巴掌后,又给孙权一个甜枣——

    许昌新册立的汉帝刘懿,亦是成都这位汉帝之子,封孙权为大汉吴王。

    当然,比起“大魏吴王”这个封号来说,这次的不那么羞辱人,因而孙权在丢了合肥之后,鉴于跟关羽的战争转为拉锯战,前景未明,竟然还忍气吞声的收下这个封号了。

    太扯淡了。

    不过现在这些事跟你关系不太大,现在整个蜀汉濒临崩盘的危险,这才是你最关心的。

    而这一切可能只源于你企图救下二爷的那个举动——将刘封调回成都。

    你总算明白什么叫蝴蝶效应了。